過量的瘴氣擠壓了她的腦袋，她的呼吸，她的視線聽覺觸感還有身體。她勉力抬起腳，強迫自己向前走。明明腦裏下達了跑起來的指令，但發顫的雙腿僅能執行所想的百分之一——這甚至已經是把自己逼迫到極限的結果了。

唯有心臟不斷鼓動，砰咚砰咚砰咚的用力得快要跳出胸腔，連瘴氣也無法擠壓的發自內心的大聲呼喊，在生命被逼到盡頭之時感情也因為無處宣洩而沸騰起來，咕咚咕咚地要化成流淌一地的黏稠汁液——唯有這樣才能感覺到自己依然活著。

——啊啊、乾脆就這麼順從地變成命滅獸嘛，破壞吧摧毀吧將一切蠻不講理的事情用這雙手通通撕開扯爛，反正、反正本來就——

在心裏肆意橫行的念頭卻沒能接下去，她讓嗚咽與喉頭咳血擋住了本要出現的想法。心臟還在跳，正因為心臟還在這樣拼命地跳動，所以哪怕是現在也無法忘記佇立於心房中央的寬闊身影。

變成命滅獸的話，這雙手就再也無法觸碰了。不要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，不想被他用厭惡的目光看著啊！不想被他殺掉啊！會讓他露出悲傷的容顏的自己絕對不能饒恕！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——

所以繼續驅逐雙腿跑動，不知道目的地在何處，但只要繼續奔跑，自己就依舊會是人類吧。

瘴氣到底染紅的是空氣抑或是視線，都已經搞不清楚了。

——好想、看海啊。

已經厭倦了與死亡為伴的血紅色了。想看像他的髮般湛藍的海，擁有與他同樣的寬闊與溫柔，啊啊，只要投身進去就會被溫暖地擁抱吧，哪怕置身於黑暗中也無所畏懼。

然後仿佛在應答她死前的強烈願望，在已經出現幻覺的視野裏，看見了大海。

她甚麼都無法思考，終於還是軟下了膝蓋，倒進海裏。

然後沉沒。

一切都好平靜。

「加爾加！范娜怎麼了！」

「啊啊、接住了，現在開始撤退！」

橫抱起失去意識的少女，加爾加應了菲的叫喊，開始帶著二人撤離。

指尖不經意地撥開了她汗濕的髮，竟看見了她嘴角的微笑，終於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笨蛋。